两年后
夏季的北冥山风如活泼少年郎,爽朗且爱嬉闹,甫在林海里涌动,一下子已吹到年华刚满双十的姑娘脚下,作弄般翻动姑娘家浅色夏衫的衫摆。
“哪,拿去,阿实可端稳了,别洒出来。”管着鹿园子的祁老爹递来一只碗。
樊香实两手掌心在浅色夏衫上擦了擦,擦去手汗,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祁老爹手里那碗新鲜鹿血。
“瞧你,真不中用,脸纠成一团做啥?”祁老爹摇摇头叹气。“放心,咱抓着小鹿动刀放血,手段是利落得不得了,你方才不都瞧见了吗?那口子开在鹿只后腿,小小一道,放完血立即帮它们裹伤,不碍事,不痛的。”
“老爹又不是鹿,怎知不痛?”她瘪着嘴嘟囔。
“咱说不痛就不痛,你这丫头还有话啊?!”祁老爹挑眉瞪人。
“老爹,我真不想喝”瞅着那碗鲜稠鹿血,一向身强体壮的她开始反胃。
“唉,这事你跟公子说去,老爹作不了主,唯一能作主的就是请你喝酒。”
鲍子要她做什么,她都做的,但公子要她饮鹿血一事,她每个月都得刁难自己一次,这住事实在痛苦。
再有啊,她记得很清楚,两年前公子曾经说过,要她再饮鹿血两年,倘是她状况大好,便可终止这项折磨人的“差事”她现下壮得像头牛,气血充足得很,不必再饮了吧?
唔无论如何,都得跟公子谈个一清二楚啊!
“实丫头,你就忍忍吧,公子要你饮鹿血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嘿嘿嘿,说到底也是因为心疼你啊,若换作别人,且瞧公子愿不愿意去心疼?”
听这话,她心跳促了促,气息一浓,几要不敢去看祁老爹那双带笑的眼。
她想,这两年她和公子之间的那点变化,即便自觉藏得隐匿,可好像也瞒不过居落里的一些人,尤其是几位火眼金睛的“老臣们”
她张口欲言,喉头如被堵了,啥都说不出。
幸好祁老爹没想为难她,话锋忽地一转,要她干脆当场把鹿血喝了,说是长痛不如短痛,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了事。
她很想,但没办法。
这碗鹿血刚离生体,仍带微温,此时腥气犹浓,她她再如何勉强自己都无法吞下一口。
离开鹿园子,她端着碗慢吞吞爬上石阶回到主屋,原打算先回“空山明月院”慢慢饮过鹿血,再慢慢调息练气,当然,还得在榻上多铺两层棉布,今夜或明日一早,她的月事差不多该来了
午后日阳洒在她脸上,淡淡温柔淡淡凉,她脸皮却微微窜热。
行到议事厅前的回廊时,有人从里头走出,是一男一女。
樊香实一愣,因若依大管事符伯的安排,今儿个公子应是清闲一天,不会有客来访才是。
此时一双男女从议事厅内走出,她下意识扬睫,觑见厅里公子的身影也就是说,公子刚与这双男女相谈过,他们是临时到访的客人。
既是来访“松涛居”的客人,她自然得让道,由对方先行。
捧着碗,她退到一边,背抵着廊柱站立,淡垂细颈等待那双男女通过。
突然间,那年轻女客脚步一顿,一双美眸朝她瞥来,直勾勾瞪着。
“流玉,怎么了?”搀扶着那少女的黝黑少年郎紧声一问,如电的目光循着少女的视线朝她射来。
樊香实竟呼息一紧,脚底陡然生寒。
发生何事?
她、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?
这惑地瞪大双眸,她迎向那少女的注视,却听对方微颤嗓声道——
“师弟,她、她她身上有血鹿气味!”
樊香实闻言愕然,忽又笑了,把碗端得高高的。“你是闻到这碗鹿血吧?”
名唤“流玉”的姑娘没回答她的话,甚至瞧也不瞧那碗鹿血一眼,一张小脸白得全无血色,只嚅着苍唇虚弱低喃。
“师弟她、她身上有那股血味,我嗅得出,那人该是把那东西喂给她原来竟用那种法子养她在身边”
樊香实见对方快要晕倒的模样,心里原有些急,却又被那黝黑少年激迸锐光的眼神看得倒退一步,整个背紧紧黏着廊柱。
威胁感陡然涌上,很莫名其妙,她忽觉自己是块上等香肉,正被贪婪觊觎。
对方要出手了!对她出手!
她察觉得到,一颗心提到嗓眼,双眸圆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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