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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可觅得好剑。”

    夭绍闻言微怔,看着云憬,却不言语。

    云憬端然而坐,似也不再有起身离舟的意思,钟晔大喜,跑出船舱命撑船人道:“去对岸青阳道。”自己则提气点足,再度跃回岸上。

    舟滑至流枫岭尽头,云憬领着夭绍上岸。两人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,进了一间名为“无上阁”的铁铺。店里灯火微弱,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,却不见一个客人,诺大的屋子里唯有一个灰衣小厮坐在门槛上懒洋洋呵欠。见到云憬二人来到他也不起身,慵然道:“客官要什么兵器?”

    这便是可以找到好剑的地方?夭绍不无疑惑地看着云憬。

    云憬五指出袖,将一枚玉牌递至小厮面前。

    小厮见到令牌骇得跳起,揉了揉眼睛,捧着玉牌细细看了,忙收起脸上的懒散,恭敬道:“请玉使稍侯片刻,我去请主人。”说着撇下云憬二人,急匆匆走入内宅。

    等候的功夫,夭绍走入商铺,随手自墙上取下一把剑。剑鞘看似普通,岂料青锋出鞘,锋芒凌厉,吟啸声瞬时鼓振耳膜。

    “好剑!”她摸着剑身由衷感叹。

    “郡主手上的那把,是先朝大将公孙裕在上庸之战中用过的照渊剑,此剑在我无上阁,不过属于第三等罢了。”内宅里传来的声音含笑微微,却是有些耳熟。

    夭绍放下剑回头,只见掀开布帘走出的,竟是一身便服的禁军首领张瑾。

    张瑾对夭绍略一揖手,却走到云憬面前单膝而跪,笑道:“启儿只说是执玉使者,张瑾不想是少主亲来无上阁,迟迎该死。”

    云憬微笑,安然受他一拜,才伸手虚扶。夭绍看着二人,目光闪烁不定:“张将军,你这是――”

    张瑾道:“我乃云氏家将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?”夭绍心起疑窦,再打量他一眼,“这无上阁的主人便是你?”

    “是少主,我不过替他看着而已,”张瑾笑道,“今日少主和郡主一起来,为了何事?”

    夭绍一指墙壁上的兵器:“我来买剑,送给七郎的。”

    张瑾道:“既是小侯爷用的剑,外面这些自然是不能入目的,郡主还是里面请。”

    夭绍亦不客气,跟在云憬身后随张瑾走入内宅,穿过长廊进入一间似书房摆设的屋子,张瑾挪开书架上的机关,北侧墙壁轰然而开。三人又沿着一条狭窄的暗道走了百步,才到达一间燃着幽暗烛火的石室。室中阴森,仿佛有逼人的寒气迎面而来,夭绍不禁精神一凛,随着张瑾的指引观摩室中剑架上摆放的数十兵器,惊叹道:“我看此处可比宫中的兵器阁了。”

    “过无不及,”张瑾语中十分骄傲,“这里的剑和刀无一不是上古神器,郡主可随意挑选。”说着任由夭绍抚摸那些神兵利器,他自转身去书房捧来热茶,递给云憬。

    夭绍挑剑挑得认真,既知都是不可多得宝物,未免贪心一一仔细看过。石室中铮吟声一时不断入耳,间或夹杂她的感慨和品评,云憬坐在一旁静静喝茶,看着她明亮的双眸,表情丰富的面庞,不由有些出神。

    “少主,”张瑾轻轻咳嗽一声,将他拉到一旁,将袖间的密函悄然递出,“正要派人送去云阁,不料少主却亲自来了。”

    云憬不动声色地阅过,唇边笑意似乎深了几许。

    张瑾低声道:“禁卫副统领苏汶此番调职荆州,这任命虽还未传出,却已是敲定不移。依我看,太后经历了陛下昏迷和太子被刺两事,如今对殷桓的耐心却是所剩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云憬轻轻颔首,张瑾又拿过密函,靠近烛火,刹那燃烬。

    “这剑怎么这样重?”身后突然传来夭绍的抱怨声,两人回头,才见她费力抱着一把长剑,额角已渗出了冷汗。

    “郡主当心。”张瑾赶紧上前将剑取过。

    云憬望去夭绍的右臂,那包裹在伤口处的雪白丝纱果然已透出了丝丝殷红。

    夭绍却浑然不知,手指仍摸着那把外鞘黝黑的剑,喜悦道:“这剑是什么来历?”

    “此乃玉狼剑。”张瑾拔出长剑,低沉的啸声中,出鞘的剑锋雪亮阴森宛若残毒至极的狼牙,而那剑光却莹润透明有如美玉之色,烛光一照,妖异十分。

    张瑾道:“这剑原身是战国时名将景姑浮的狼牙剑,经先朝铸剑师以东海之玉浸燃融合之后,便成了今日的玉狼剑。此剑无刚不摧,剑风能横扫七丈外,可惜过于沉重,非神力者不可使用。”

    此剑正配七郎!夭绍暗暗欣喜,望向云憬:“我能不能要这把?”

    云憬点头。

    夭绍唇弧一扬,又问张瑾:“这剑要多少铢钱?”

    “无价之宝,”张瑾插剑入鞘,将剑奉至夭绍面前,“这是我家少主送给小侯爷的。”

    夭绍一愣,这般意外得宝剑,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。不过张瑾既说是送给谢粲的,她也自是明白云憬的心意,犹豫片刻,她还是嫣然一笑:“那夭绍就却之不恭了,先代七郎多谢憬哥哥赠剑的美意。”说着不顾臂上的伤,俯身便要抱起玉狼剑。

    不过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,云憬伸手拿过玉狼剑,飘然离开石室。相对于她的笨拙,他提剑的姿势倒是格外地轻松写意。几番下来,夭绍已习惯了他的乍冷乍热,对此意外之举也就一笑置之。将离石室时,她不经意瞥见室中最里侧古铜架上的一把青玉长剑,隐约地有些眼熟,喃喃道:“那把剑……”

    张瑾不及她细看,一笑吹灭室中的灯火。湮没在沉沉暗色中的剑身湛放着淡凉的青光,仿佛是浩然深广的湖泊在冷月下泛起的无垠波色。

    “那是我家少主的剑,”张瑾解释道,“不过剑鞘有些破损,少主拿来无上阁,让剑师修理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……”夭绍看着那柄剑,却似乎很是迷茫。

    .

    此夜的风波自然按“始作俑者”的意图顺利延展至翌日。虽逢明妤出嫁前的最后一天,湘东王萧璋心中顾念最多的却并非女儿的离朝。早朝后便随皇帝到了文昭殿,仔细说了昨日府上有神秘黑衣人夜半“送信”一事。对于殷桓的野心,皇帝的忧虑从来与萧璋所差无几,而那卷殷桓与柔然私下订立的盟书,皇帝看罢后亦不惊奇,只冷冷道了句“人要作孽,自不可活”。两人就此事密谈了三个时辰,萧璋方才离殿退出。将要转身去后宫时,见到汉白玉道上缈然而至的青色衣袂,不禁驻足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云公子今日似乎来晚了。”萧璋笑道。

    云憬揖手深礼,微笑起身。

    出入宫省的臣子都知道,皇帝萧祯以病情未曾痊愈、需放心之人诊治为由,这段日子每日宣诏云憬入宫,即便是与朝臣商议政事,也任由这位青衣公子侍立在侧。在朝诸臣皆是明白之人,当然知道皇帝的深切用意,这位云家公子虽有口不能言,却自此被皇帝一手提拔、端然是朝廷新贵的姿态。只是又有人听说太后赐官云憬推辞的事,好事者将其宣扬开来,颇让朝臣们望不清风向。

    萧璋这些日子倒也习惯了这位青衣公子悄无声息陪在皇帝身侧,只觉得此人虽年轻,身上却永远透着超然和静谧的风度,风清云淡的举止下似永远藏着一股寒冬里的冰流,迎面拂来可以叫人瞬间冷静,亦可以叫人不寒而栗。萧璋阅人无数,自认为生了一双锐利的眼眸,只是当看到云憬时,眼前却总忍不住昏花模糊起来,宛若纷杂错乱往事会在顷刻涌上,让他只能在陡然而至的惆怅和莫名而生的愧疚下匆匆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此刻的情形便又是如此,萧璋寒暄两句,望着眼前年轻人雪白的面庞在阳光下露出温润的笑颜,他竟鬼使神差地在此一霎想起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去――自己被先皇罚跪在殿前,被那位当时还是丞相之子的少年搀扶起的时候,明明一样大的年纪,他却抚着自己的肩头,脸上温和的笑意正如兄长的宽厚疼爱,于是等长大,不论在朝堂在战场,自己跟随着他,就从此成了被保护的那个――是啊,他在利箭烽火下救过自己多少次?萧璋茫然想起这个问题,心中的痛楚刹那像利刃割刺,使他在失神中摆了摆手,勉强道了句勉励的话,便与云憬辞别。

    直到入了后宫,跪坐在承庆宫偏殿的软毡上,萧璋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地恍惚着。

    “舜华,你瞧瞧他,这是从哪里失了魂魄过来,连自己将要出嫁的女儿说的话都听不进去。”沈太后懒懒倚在凤榻上,指着萧璋不住摇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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