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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母亲的感觉（第1页）
一夜的坐卧不宁、长时间撕裂的阵痛、脆弱时的眼泪，随着女儿几声响亮的啼哭都淡化了、远去了，我真的从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，清脆纯净犹如天籁。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一直陪着我的丈夫紧握着我的手，眼圈儿红了。
当护士把女儿的小襁褓捧给我让我看看时，丈夫轻轻地又有些笨拙地接过来，俯下身子说：“来，让妈妈看看我们的小宝贝。”那一刻，我的感觉是那么奇异，好像在我之外又有了一个我，心中有些分离的痛又有着深刻的喜悦，有些惴惴不安又感到了一种踏实。
我的小女儿有着濡湿的黑头发、圆圆的小脸蛋、有些塌的小鼻子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几乎是透明的肌肤。刚刚出生的孩子竟然用她的大眼睛很清澈地看着我，看得我心里微微地疼着、甜蜜着、和喜悦着。和她对视的此刻开始，她就是我一生的衷爱、一生的希望了，我知道。我也知道，我的喜悦的泪水正顺着眼角悄悄地流下来。
被护士推回病房，已经是下午了。所有的人都劝我好好睡一觉，这是产妇在产后恢复体力必须的过程，但我一点睡意也没有。我的身体是如此疲倦，我的心里却是如此兴奋，闭上一会儿眼睛，我都会忍不住好奇地看看躺在我身边的这个小东西。她穿着奶奶给做的小花袄，紧闭着眼睛踏实地睡着，小嘴有时还一动一动地；有时她突然哭了，小鼻子皱在一起，小脸憋得通红。这样一个鲜活可爱的生命是与我紧密相连的，这让我心中充斥着一种奇异的新鲜感。
而那个爸爸，在我睁开眼的每个时刻，都会发现他用一个姿势坐在床边的板凳上，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女儿，女儿红色的小枕头下，放着一本他的英文书，他迷信这样可以使女儿在长大之后学好英文。
只要小家伙一睁开眼，这个大人就会扑上去，摸摸小脸蛋，亲亲小额头，还要看看尿了没有，做完这一切，就无休无止地和女儿谈话：
“宝贝，你饿了没有？”
“你在看爸爸，是不是有点想爸爸了？”
“你多乖呀，你是最听话最不爱哭的孩子。”
“怎么哭啦，小声点，让妈妈睡一会儿，爸爸和你玩。”
“你喜欢爸爸的英文书吗？你长大了爸爸教你英文好吗？”
我闭着眼睛，好几次都忍不住要笑起来，心里觉得很温暖。同病房的新妈妈们和伺候月子的婆婆们，都像看表演似的看着这个旁若无人的人，最终那几个婆婆终于忍不住了：“这个小伙子，真有耐心！”
“真没见过这么喜欢孩子的爸爸。”“听他那口气，好像闺女都十八了呢。”注意到周围的环境，这个忘我的人才傻笑起来。过了不一会儿，他的女儿只动了动，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他的女儿了。
我想，在他的心里，初为人父也有着很奇异的感觉吧！
也是从女儿降生的那一刻开始，我觉得我和他之间就不再是那种单纯地依恋，而一根亲情的纽带正把我们连在一起，成为血肉不可分的一体。飘在云中的爱落实到平凡的人生里，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。
这样想着，心里觉得好踏实，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。当我醒来的时候，身边那个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人也趴在床沿上睡着了，他右手握着我的手，左手握着女儿的手，脸上写满了幸福与满足。
一九九四年夏天于家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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